午後三點</p>

麥璃紜請了半天假，穿得一身輕便，T恤、牛仔褲，還是那頭焦糖紅棕色短發，看起來幾乎就像年輕的在校生</p>

風輕輕暖暖，陽光被厚雲擋住，溫度正好——</p>

“小麥！”汪閔渝的聲音遠遠傳來</p>

她循著聲音方向，看見他朝她奔跑過來，他們倆算很有默契，他也是T恤、牛仔褲</p>

時光仿佛真的回到七年多前，他們在醉月湖邊分手那天</p>

汪閔渝急喘喘地站在她面前，他看腕表，三點過十二秒</p>

“我的表對過標準時間……對不起，我遲到了十二秒”</p>

“沒關系，才十二秒，我可以把整個下午的時間都給你”她仰頭看他，臉上盈滿笑她真想他！</p>

“我喜歡聽你這麽說……”他俯首，順過氣，決定先給她一個熱辣辣的吻</p>

麥璃紜被他熱烈的吻弄得全身發燙，低低輕吟</p>

“準備好了？”他終於放開她</p>

“聽你說話嗎？”她笑，點點頭“掛電話後，我就準備好了”</p>

“今天早上Ariel打電話給我，波士頓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我這邊的學分也已經修完，課程、報告、考試都結束了，所以搭後天的飛機因為兩邊學制不同，去波士頓還有很多事要忙……”</p>

麥璃紜瞪大眼睛，無法相信七年前他說過的話，他到現在都還記得</p>

“當初你對我說過的話，你記得這麽清楚？”</p>

汪閔渝笑了笑，不介意被她打斷，說：“你不也記得很清楚？”若不是跟他記得一樣清楚，怎知他現在說的，跟當年的話一模一樣？</p>

麥璃紜淺淺笑，低聲說：“我一直……很愛你”</p>

“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情話你乖，聽我把話說完”他在她額頭輕吻，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</p>

“我想早點告訴你，我們以後雖然不能常見面，但我回波士頓安頓好之後，會盡量利用長假回臺灣看你，你如果有時間想到波士頓找我，我幫你出來回機票小麥，我希望你畢業後，到波士頓讀碩士，跟我在一起，等我拿到醫生執照，我再陪你回臺灣，到時候我們再討論，看你希望住臺灣還是波士頓</p>

“七年前，我本來的計劃是這樣，沒想到會冒出政大男同學，沒想到結果居然是跟你分手你說我把話記得很清楚，是因為有陣子，我不斷反覆想，我是不是哪裏說錯、做錯了，所以一直想我說過的話、想你說過的話，才記得很清楚”</p>

“……對不起……”她真的不知道……</p>

“我說了，我從來不想聽你說這三個字”</p>

“如果我聽你說完……”麥璃紜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大傻瓜</p>

“噓！我告訴你這些，不是為了讓你後悔當年的事，我也有錯，而且錯比較多的人是我小麥，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，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！我會愛你一輩子，你相信我一次，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，我真的、真的很愛你……”</p>

他從牛仔褲口袋掏出一枚戒指，單膝下跪</p>

“我們開始在醉月湖、分手在醉月湖，重逢後你在醉月湖說過你愛我，麥璃紜，我想問你，願不願意嫁給我，當我永遠的小珍珠？”</p>

那是一只黑珍珠戒指，麥璃紜霎時熱淚盈眶，原來被心愛的人求婚，真的會喜極而泣，她以前總覺得電影演得太煽情，直到這一刻——</p>

她說不出話，只能伸出手，對他用力點點頭</p>

然後，四周居然響起掌聲，不知什麽時候，他們周圍多了許多觀眾</p>

她傻傻地笑了，原來啊，連不相識的陌生人也像電影那樣，愛湊熱鬧呢！</p>

汪閔渝將戒指套進她手裏，站起來，重重吻她一下，牽住她“我們回家吧小英雄、大麥、爸爸、媽媽，都在家等我們”</p>

“爸爸、媽媽？”麥璃紜睨他一眼，叫得真快真熱絡</p>

“你的爸爸媽媽，當然也是我的爸爸媽媽，不對嗎？”他笑，“在我心裏，他們早就是我的爸爸媽媽，只差你這個頑石沒點頭”</p>

“我是頑石？”她揚聲</p>

“說錯了，你不是頑石，是我心上永遠的珍珠”</p>

麥璃紜滿意地笑，親昵的挽上他的手，半邊身子挨緊他，感覺幸福貼緊心房</p>

風微微吹拂過來，汪閔渝的聲音又響起</p>

“我會另外再買顆鉆石給你”他其實有些擔心，珍珠戒指不夠浪漫</p>

麥璃紜眨眨眼睛，笑了，想起小英雄的話</p>

“小英雄說你早就準備好求婚戒指，你打算什麽時候求婚？”</p>

“很早很早之前，我就想求婚了”他淡淡說</p>

“很早很早，是指多早？”她好奇了，他清淡的語氣，好似包藏著什麽秘密</p>

汪閔渝聳聳肩，然後頓半晌，搖搖頭，仿佛在猶豫，好陣子才低聲說：“其實……真的很早……很早”他臉色有點尷尬</p>

“到底多早啊？總不會比大麥找我們一起吃飯那天還早吧？！”她笑</p>

他睞她一眼，沈默不語</p>

“……不可能是……我們分手那天吧？”七年前？！</p>

汪閔渝停下腳步，靜靜看她，遲疑很久才說：“七年前約你碰面那天，我去珠寶店挑了這顆黑珍珠，準備鑲到戒臺後當訂婚戒，我本來打算回波士頓前，用這枚戒指訂下你的未來，我以為我們會在一起，沒想到……我訂做戒指時就把款項繳清了，後來沒去拿，收據我一直收在身邊”</p>

麥璃紜目瞪口呆，他七年前就打算……他始終保留收據……</p>

“說要賠你一條珍珠項鏈那天，我想起這個戒指，隔天拿收據去那家店，店家竟還幫我留著戒指，我買了珍珠項鏈，也終於拿回它本來，你帶小英雄到醫院找我那天，我想拿戒指問你願不願意……結果……”</p>

“結果我又白目了！”麥璃紜自嘲，她的心發酸，沒想到這戒指命運多舛，一直被她拒於千裏之外</p>

他兩次想求婚，她兩次都沒給他機會，現在他還願意回來，回到她身邊，她肯定是上輩子有積德、有燒八百萬炷好香……</p>

“對不起，連我都開始討厭我自己了！”麥璃紜很難過如果他這麽在乎她，在乎到能保留戒指收據七年多，那麽當年她要分手，是不是讓他很難過？</p>

“我隨口編的分手理由，一定讓你很難過，對不對？”</p>

那是種接近……生不如死的感覺汪閔渝沒說出口，只是輕輕搖頭，拍拍她的臉，低頭啄吻她一下</p>

“最壞的已經過去，重要的是，我終於訂下你的未來，我覺得這世上找不到比我更幸福的男人了，這種幸福感，只有你能給我小麥，謝謝你，我真的很愛很愛你，謝謝你願意把你未來的日子交給我”</p>

“那我也要好好謝謝你，沒有真的放棄我……”</p>

“小麥……”他嘆息，將她攪進懷裏，“我太愛你，永遠沒辦法真的放棄你我們回家，大家都在等我們”</p>

“好，我們回家，把好消息告訴大家，我們要結婚了”</p>

“我們真的要結婚了！”汪閔渝眼色熱烈，充滿情感的說</p>

話說求婚之後，當然緊接而來的就是婚禮</p>

汪閔渝跟麥璃紜兩人，決定舉辦一場很簡約、很西洋式的婚禮結婚儀式在一間美麗的教堂舉行，時間則訂在汪閔渝回臺灣後的第二個星期六上午</p>

他們請來五星級餐廳外燴，在教堂外的空地備了幾十道餐食、飲料，待婚禮結束後，讓觀禮賓客自由取用</p>

麥璃紜只租一套白色婚紗，她跟未婚夫準備在牧師見證、陪賓客簡單用過餐點並開舞後，就直奔機場度蜜月去</p>

大清早化好妝，她便從婚紗公司前往教堂</p>

教堂主禮拜堂旁的一個小房間今日暫時充當新娘休息室，她一踏進休息室，立刻充滿驚喜又心滿意足雖然說好要簡約的婚禮，但看來那男人仍是改變不了他血液裏的浪漫因子</p>

休息室內全是滿滿的艾麗斯，玫瑰、百合原本是婚禮常用的主角，現在卻成了艾麗斯的陪襯，她在鏡子前看到一張給她的卡片，她笑著拆開</p>

親愛的小麥，我的小珍珠：</p>

艾麗斯的花語是“等待愛”</p>

我把這些美麗的艾麗斯送給你，</p>

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，再適合不過了</p>

我終於等到了你……我的愛</p>

將卡片貼在胸前，麥璃紜滿足喟嘆，幸福的滋味，真的好甜……</p>

正沈浸在幸福的喜悅裏，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迅速趨近，然後門被打開——</p>

“Oh！MyGod！Youaresobeautiful！”</p>

一位棕色眼眸、蜜糖色長發的外國女子率先進來，誇張地叫喊後，緊接著抱住滿頭霧水的她</p>

被抱緊的麥璃紜還沒反應過來，接著就傳來汪閔渝的聲音</p>

“Ariel……”有點無力加無奈</p>

Ariel？汪閔渝的媽媽？！她回神，驚訝又緊張“呃……Hello……”原本算是流利的英文，因為緊張的關系卡住</p>

“小麥，沒關系，她會說中文”</p>

“是啊，我會說中文你真的好漂亮！難怪Andrew為你整整大半年失魂落魄！真棒，你終於願意愛他了！”Ariel自顧自地說，根本沒理會身後的兒子臉色很尷尬</p>

“大半年失魂落魄？”麥璃紜眨眨眼睛，一臉困惑</p>

“他沒告訴你？我以為他采用哀兵政策才讓你回頭耶我的成語沒用錯吧？哀兵政策？我最近努力學成語，怕以後聽不懂孫子的話……哎呀！小英雄真的好可愛，又好乖……幸好Andrew贏得你的愛，不過，他沒用哀兵政策，到底怎麽讓你回心轉意？回心轉意對吧？我……”</p>

麥璃紜聽得頭昏腦脹，婚禮前的緊張、見到準婆婆的緊張，加上準婆婆說話快又喜歡跳來跳去，她好昏啊……</p>

“媽媽！”汪閔渝終於出聲</p>

媽？原來他也會喊Ariel媽媽……</p>

Ariel轉頭瞪兒子，趕他出去，“你出去啦！沒聽過婚禮前不能見新娘嗎？”</p>

“我們兩個昨晚睡一起”他冷冷回答，根本不甩這種怪禁忌</p>

“你看看他！這小子，只有緊張尷尬的時候才喊我媽媽”Ariel決定不理兒子，拉著準媳婦坐下來，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：“你不知道，Andrew七年前到波士頓時，整整八個多月日夜顛倒，每天喝得醉醺醺，做了八個多月心理治療都不見效，然後突然有天，他自己清醒了，決定不喝酒了，他告訴我……他要把小麥忘掉，重新振作——”</p>

“媽媽！你不要再說了”汪閔渝無力地喊</p>

這次不只Ariel瞪他，連小麥都瞪他，兩個女人有默契得很，默默決定不理他</p>

眼看制止無效，汪閔渝火速出去搬救兵，只要找小英雄來，保證能將Ariel拉出新娘休息室</p>

不過，兒子正在教堂外的人行道上，眼巴巴地等他的心上人朱利安，不知道這救兵搬不搬得來……總之，先找救兵再說！</p>

他趕緊離開新娘休息室，而兩個女人也繼續私房話</p>

“結果，他居然告訴我，說他不選心臟外科了，他決定讀精神科，因為他覺得世上最難醫治的是心病，他說救心比救人難得多，為了忘記小麥，他要挑戰困難，這樣日子會比較好過……”</p>

麥璃紜聽得目瞪口呆，她不知道她竟讓他那麽痛苦……原來，他真的……好愛、好愛她……</p>

見她熱淚盈眶，Ariel趕緊怞張面紙，幫她壓幹眼淚</p>

“傻瓜，我不是說給你哭的，那都過去了而且，我覺得Andrew適合當精神科醫生，你雖然讓他受傷，但也讓他成長，以前我總煩惱他不懂愛，你應該知道，我跟Andrew的爸爸，不是那種模範父母</p>

“不過幸好他能遇到你，小麥，我想說的是，我真高興你能成為我的daughter-in-law，我隨時歡迎你到波士頓我把Andrew交給你，祝福你們婚姻幸福美滿唉……你們一定會幸福的”</p>

Ariel開心地嘆口氣，張開雙臂，又給了她一個超級大擁抱</p>

“謝謝你，媽媽”麥璃紜忍不住眼淚，哭了</p>

Ariel被小麥喊一聲媽媽，竟也跟著熱淚盈眶……</p>

人行道上，汪閔渝目瞪口呆，因為他的兒子正牽著一個穿男孩西服的長辮子小女孩……那是男扮女裝的朱利安？還是女扮男裝的茱莉安？</p>

天，他老了嗎？老眼昏花？那長辮子應該是真的吧？</p>

汪閔渝呆看兒子牽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來，還是不清楚人家到底是男是女</p>

“爹地，他就是朱利安”小英雄擡頭挺胸，“朱利安，這是我爸爸”</p>

“叔叔好，你真的好帥喔，跟小英雄一樣好看”</p>

“呃……謝謝不好意思，你是女生吧？”</p>

“現在是，不過我想變成男生我要小英雄幫我祈禱，總有一天我會變成男生”朱利安笑得天真無邪，“而且小英雄也願意把我當成男生”</p>

小孩的世界，怎麽比他想的覆雜？“為什麽你想當男生？當女生不好嗎？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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